????坐在15平方米的招生辦公室里，跟山東省招生總代理趙老師喝了兩壺茶的時間，記者簽下了一紙沒有什么約束力的協(xié)議，就成了北京一所民辦高校在青島地區(qū)的招生總代理，全權(quán)負責青島地區(qū)的招生。“整個山東省除了青島地區(qū)外都有我們的招生代理，每個人的‘打’法不同，招來的學生越多越好，5個學生以內(nèi)，每個學生招生費用6000元，6到10個學生每人6500元，11個人以上每人7000元，50人以上每人8000元。

????現(xiàn)場

????10分鐘就成了招生代理

????為了解招生代理的內(nèi)幕，3天前記者在網(wǎng)上搜索“招生代理”這個詞條，結(jié)果找到了百余條招生代理的信息，記者隨意打開其中一個鏈接，在北京一所民辦高校民航管理學院的網(wǎng)頁上找到了一條招聘招生代理的信息，記者隨后聯(lián)系網(wǎng)頁上的招生王老師，他給了記者一個山東省招生總代理趙老師的電話，得知記者手里已經(jīng)掌握了4名準備報考民航服務專業(yè)的學生，趙老師立即開出了每名學生6000元的價碼，并同意由記者擔任青島地區(qū)的招生代理。記者在3天前啟程來到煙臺芝罘區(qū)，在汽車總站200米外的一大廈24樓上找到了山東省招生總代理的辦公室。

????“我本身是做廣告代理這一塊，七八月份是廣告淡季，我才幫民辦高校忙活招生這一塊，我現(xiàn)在手里除了北京這家民辦高校，還有煙臺高校的一所民辦學院。”在掛著“找一所好學校，不如找一個好專業(yè)”牌子的辦公室里記者見到了趙老師，他告訴記者，自己已經(jīng)干了9年的招生了。趙老師用兩壺茶的時間跟記者簡單介紹了學校的情況，又用10多分鐘講解了學校的特色后，記者在一份協(xié)議書上簽了字，就成了青島地區(qū)的招生代理，承擔起了在青島至少招收5名學生的重任。

????講述

????學生交了費下午就拿錢

????“你只要認認真真去做，到8月20日前招10名學生沒什么問題，到時我按照每人7000元給你們結(jié)算費用，這一年剩下的時間你們喝茶就行了。”趙老師告訴記者，招生代理的要求非常簡單，需要一間15平方米的辦公室，最好再有一個視力表，一個稱體重量身高的秤，這樣能增加可信性，然后去找學生家長宣講就行了。趙老師稱，招生的范圍非常寬松，不管高考分數(shù)多少，不管體重身高，都可以招進學校來，到時候?qū)W校會統(tǒng)一安排學生去航空公司考試，即使考不上空姐，也可以安排在機場工作，例如換登機牌，在VIP通道做引導員，給飛機師做個助手。現(xiàn)在還有高鐵服務專業(yè)，專門培訓“高姐”，畢業(yè)待遇也很好。

????趙老師稱，記者招來的學生可以自己送去學校，也可以送到煙臺，由他統(tǒng)一安排大巴送去北京。每名學生的學費在每年9000元到1萬元左右，有的專業(yè)還要加上三四千元的技能費，上午學生交了學費，下午記者就可以拿到3000元提成回扣，學生一個月內(nèi)不退學，學校再結(jié)算另外3000元。招生代理們結(jié)束招生后就集體去旅游。

????內(nèi)幕

????自考考不過可找“替考”

????“我建議你們回去趕緊聯(lián)系青島的民辦高校招生咨詢會，我每年招生靠這兩次招生咨詢會就夠了。”趙老師給記者厚厚兩摞的宣傳彩頁，他讓記者搞熟宣傳頁上的內(nèi)容，要做到 “有問必答”，在向記者傳授招生技巧時趙老師透露，這種招生咨詢會攤位費一般不是很貴，濟南算最貴的也才6000元，煙臺等地只要三四千元，青島大概也就這么個數(shù)。記者只要聯(lián)系好了，這筆錢可以向?qū)W校申請由學校墊付，然后從記者的招生費用里面扣除。

????“關(guān)鍵是抓好那些文化分不夠的藝考生這一塊，他們不但個頭形象氣質(zhì)都比較好，而且家里經(jīng)濟環(huán)境一般都不錯。”趙老師指點說。

????記者向趙老師詢問考生的文憑問題時，他告訴記者，他們主要報考北京語言大學和北京郵電大學，考出來學生就有自考和民辦高校的雙文憑，其中自考的文憑是國家承認的。“我們都有內(nèi)部關(guān)系，大部分學生都能考出文憑，剩下考不出來的，我們還可以幫助做做工作，找人幫忙替考。”趙老師稱，替考這事不適合到處宣揚，到時候可以跟家長私下談，到時還要收取點費用。

????趙老師稱，學生一般在校學習兩年到兩年半，剩下時間就可以掙錢了，他曾經(jīng)招了一名只上到高一的學生，英語口語很快通過了四級，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可以出去面試找工作了。

????細節(jié)

????報名體檢費就足夠開支

????記者在跟趙老師簽訂招生協(xié)議時看到，協(xié)議中有一條寫著報名費和體檢費的內(nèi)容，趙老師告訴記者，這項收費對外宣稱是交給學校的，實際上是給招生代理的另外一項優(yōu)惠，他建議記者這筆錢一定要收。“我招生的開支靠這筆報名費和體檢費就足夠了。”趙老師稱，他的報名費收200元，體檢費收300元，記者可以在當?shù)芈?lián)系一家正規(guī)醫(yī)院的體檢中心做體檢，一般體檢費只要100元左右，剩下的400元就是賺的，而且交了報名費和體檢費，這名學生還會感覺更加穩(wěn)妥。

????對付學生家長“連哄帶嚇”

????從民辦高校畢業(yè)3年的小黃已是招生代理行業(yè)的“老人”了，他從大學二年級開始就被老師帶著到處去招生，畢業(yè)后其他同學都到處去找工作，只有小黃留在學校，成了名職業(yè)的招生代理人。5年來他究竟靠招生賺了多少錢，小黃稱這是個商業(yè)秘密，但就在其他同學在為生計奔波時，小黃卻在城陽一處新開發(fā)的樓盤，全款買下了一套80多平方米的房子。買了房子的小黃還是放棄了這個來錢快的行業(yè)，他告訴記者，他不相信招生行業(yè)會永遠這么亂下去。

????招生代理網(wǎng)上“賣”學生

????小黃告訴記者，民辦高校的招生大戰(zhàn)一般在春節(jié)過后就已硝煙彌漫了，前些年民辦高校招生都是派老師帶著學生到各地招生，這樣又要出車費，又要租旅館，老師到了當?shù)貨]有熟人，招生特別困難，后來招生代理出現(xiàn)了，他們專門為民辦高校在當?shù)乩瓕W生靠賣學生賺錢，隨著生源越來越緊張，招生代理拿到的費用一路水漲船高，也越來越專業(yè)化，有時一個招生代理要兼顧三四所民辦高校，甚至相互之間用網(wǎng)上拍賣的方式競價，而學生就是拍賣品。

????對付家長靠“哄”和“嚇”

????“話術(shù)”是小黃告訴記者的一個新詞，他告訴記者，學校好壞全看一張嘴，對于一些有見識的家長，要“哄”，跟他們說這個行業(yè)的就業(yè)前景，把學校跟企業(yè)之間的推薦就業(yè)協(xié)議一亮，再把宣傳材料上的畢業(yè)生年薪5萬的事例反復講，再說說我們的專業(yè)是 “藍海”，是朝陽行業(yè)，抓住了學生的父母，就能抓住學生。

????對于來自農(nóng)村的學生家長，就要靠“嚇”，告訴他們孩子如果不上大學，一輩子只能回家種地，這輩子就完了，農(nóng)村家長本來就擔心孩子分太低上不了大學，這時候招生代理給他們指出一條明路，這樣成功率非常高。再比如說，民辦高校環(huán)境師資普遍不好，但可以“傍名校”，比如我們學校距離某某名校只有500米，學生可以跟名校學生一起在餐廳吃飯，一起在教室上自習，一起到禮堂聽報告，甚至民辦高校就在名校的院子里。

????“洗人”門道如同“洗錢”

????“洗人，就跟洗錢一樣都是有門道的，怎么樣能把沒有學籍、畢不了業(yè)、拿不到學位證書的黑學生，變成能見得了光的正經(jīng)學生，不是一般的學校能做到的。”小黃告訴記者，民辦院校自己頒發(fā)的計劃外文憑證書并不具有文憑效力，不享有“教育部電子注冊”，不能算國家承認的正式文憑，因此自考和成人高考成了民辦高校的救命草，有些民辦學校把自己辦成了高考的復讀班，學生任務就是在畢業(yè)前考出個文憑來，其實在民辦高校花錢學，跟在家里自己學，相差不是很大。還有很多學校自稱有計劃外招生，說是最后畢業(yè)跟國家統(tǒng)招生是一樣的，其實不過是在大學重新復讀一年，第二年讓你再參加高考，正式考進這所學校，民辦高校獲得的就是一年豐厚的學費。

????記者手記

????區(qū)區(qū)5000多字實難盡述民辦高校招生中的種種騙局，也許就在你閱讀報紙時，一些招生代理又想出了新鮮的“話術(shù)”，而一批批上當?shù)男律ど弦粭l冤枉路。衷心提醒家長在仔細甄別的同時，再仔細想想，與其為這些招生代理提供如此大手筆的招生資金，民辦高校為什么不把心思放在提高自身的師資水平上。民辦高校靠“坑蒙拐騙”來拉學生終究不是長久之計，騙得了一時騙不了一世，何苦自己毀了自己的名聲，也毀了孩子的一生。

????高考落榜生孫甜—— 一年時間自己被“賣”了3次

????去年高考后的7月，不幸落榜的孫甜（化名）拖著自己的小皮箱，帶著2萬元的學費，跟著一名招生代理來到北京一所民辦高校，以后的3個月時間里，孫甜不斷地退學，換學校，再退學，再換學校，直到最后她下決心返回青島，但2萬元的學費已經(jīng)縮水到3800元。

????招生老師登門指明路

????高考落榜后的孫甜起初不想復讀，此時“能人”李老師找到她家拜訪，手里還拿著3家北京民辦高校的招生通知。“分數(shù)高低沒限制，報考專業(yè)隨便選，本科專科任意挑，畢業(yè)后還能拿到北京名牌大學的文憑，保證分配到機場工作。”李老師沖孫甜和她家人宣講不休，“優(yōu)惠”的政策讓孫甜和家人怦然心動，相比之下每年1萬多元的高額學費讓家境寬裕的孫甜父母沒有過多猶豫，他們甚至還偷偷塞給李老師500元紅包，7月中旬孫甜在李老師的護送下，踏上了求學之路。

????“我剛下北京火車站時有10多人圍了上來，有人幫我拿行李，有人給我扇扇子，感覺我不是來上學的學生，而是來投資的老板。”孫甜告訴記者，就在她即將被這群人帶上大巴車送往學校時，招生代理李老師幫她“搶”回了行李，推著她上了疾馳而來的另外一輛面包車，他告訴孫甜，她差點被另外一所民辦高校搶了去。“當時就覺得搶學生這事很詭異，但在李老師的解釋下，我也沒往心里去。”孫甜告訴記者，面包車開了有40多分鐘，她被帶進了一所看起來很氣派的學校，孫甜發(fā)現(xiàn)，這所學校門口掛著三四塊寫有不同校名的牌子。

????交費前后熱臉變冷臉

????“中午我到了學校，一名老師帶我去食堂吃了頓很豐盛的午飯，我發(fā)現(xiàn)午飯時間食堂里幾乎沒有在校的學生，有的只是像我一樣被招生老師帶來的新生。”孫甜告訴記者，接待老師盯人盯得很緊，不允許新生之間相互交談，也不讓新生跟別的招生老師說話，甚至連孫甜給父母打電話都有人看著。吃完中午飯，孫甜就被招生代理李老師哄著到財務處交學費，己交了9800元的學費，2800元的培訓費，1200元的住宿費還有800元的書本費，交完學費后，李老師將孫甜交給了學校的接待老師，乘坐面包車離開了。“李老師離開后，接待老師就像變了個人，把我撂在一間空蕩蕩的教室里不聞不問，我在教室里一直等到天黑。”孫甜稱，她期間去找了接待老師兩次，又給李老師打了個電話，接待老師才把她安排上了一輛大巴車，孫甜下車時才知道，自己原來不是在市中心校園里上學，而是要被送去大興的分校區(qū)。

????大學教室在租來廠房內(nèi)

????孫甜稱，分校區(qū)是租來的一片兩層廠房，教室里連黑板都沒有，只有幾張破舊木頭課桌，上課的板凳還沒有送到，教室地板上散發(fā)著濃濃的機油味道。宿舍是一排民工住的活動板房，有兩扇窗戶連玻璃都沒有，上面糊著一層塑料薄膜。孫甜回憶，入學前半個月是軍訓，期間沒有上過課，但學校已經(jīng)找了很多名目來收費，其中包括軍訓服裝費200元，航空服務套裝費380元，被褥床墊費220元……這半個月沒有一天不收費，好不容易軍訓結(jié)束了，學校授課老師還沒有到位，之前定的課程表根本沒法執(zhí)行，她一天有時候只上一堂正課，其他時候就在去年畢業(yè)的輔導員監(jiān)督下自習。“簡直就是高考復讀班，除了給我們找了個外教，每周一次給我們上口語課，其他時候我們都在復習高中課程，老師說3個月后我們就要參加附近一所大學的自學考試，考不過的沒有畢業(yè)證。”孫甜稱，她在學校只堅持了1個多月，就實在上不下去了，她找了輔導員想要退學，第二天，學校的學生處長、副校長都來找她，承諾下學期把她轉(zhuǎn)到市中心校區(qū)，還要讓她進校學生會，但孫甜堅持要退學，緊接著招生的李老師從青島給她打來電話，還到她家讓父母給她打電話做思想工作，孫甜在學校又學了一周，仍決定要回家，學校老師最終還是給孫甜退了學，但只肯退一半的學費，孫甜入學時交了1.5萬元的學費，1個半月后退學時，已經(jīng)縮水成了8000元。

????3次轉(zhuǎn)學實際被“賣”3次

????孫甜退學后沒有直接返回青島，而是留在了北京，希望能再找家更好的民辦高校，這時她才發(fā)現(xiàn)，在北京火車站門口每天都有很多民辦高校在搶學生，這些民辦高校的宣傳材料上寫得天花亂墜，有些學校的校園就在名牌大學的校園里，孫甜在同鄉(xiāng)和所謂朋友的介紹下，先后又去上了兩所民辦高校，但得到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。“我父母最后打電話給我，讓我趕緊回來吧，交了的學費就當是買了個教訓。”孫甜說，3個月后她拎著原來的那個皮箱離開了北京，但帶去的2萬元錢只剩下了3800元。孫甜告訴記者，1萬多元讓她弄明白了一件事情，不管是之前的李老師，還是后來的同鄉(xiāng)、朋友，他們把自己賣給這些民辦高校，只是為了獲得一筆豐厚的回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