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大老粗”烤腸加工包裝都很完整，然而在生產日期一欄中卻空著；熏雞、熏魚、火腿腸等其他產品大多也是沒有貼生產日期；明明是12月4日生產的醬貨，卻貼著 12月5 日的標簽……最讓記者不解的是熏魚后的湯料，工廠的員工把湯料裝在專門的大盆里，最后單獨放在了車間里。湯料舍不得扔，收回去難道還能用？

　　在臥底中，這家工廠也有很多值得贊揚的地方。配貨完全按訂單，重量只能多不能少，晚上12點給員工加一頓餐。員工們也不容易，白天修手機晚上來裝車，掙兩份的錢。

　　A 沒有新工作服，帽子水鞋都挺臟

　　12月3日晚上，記者來到巴子食品公司的生產車間 ，正式開始上班。黃師傅是夜班的班長，他首先把記者帶到男更衣室。“咱們這兒上班都得穿上工作服，我先給你找一套你換上再干活。”記者注意到，男更衣室空間比較局促，擺了約6個更衣櫥柜，里面都掛滿了衣服。黃師傅打開自己的更衣柜，從里邊翻出了一套橙色的工作服交給記者。“這是我的工作服，你先換上吧。”不過遞到記者手里的這套工作服皺皺巴巴的，算不上干凈，褲子的腰帶也已經斷了。

　　“咱們這邊沒有新工作服嗎？”記者很疑惑。“你現在還在試用期，轉正了以后就給你發新工作服了，一人兩套。”黃師傅告訴記者，“你想想，萬一你干幾天就不干了，給你做的工作服不就浪費了嗎，先這么將就作著穿吧。”

　　黃師傅讓記者直接把工褲套在外面就可以，然后又指了指更衣室角落里的一雙水鞋，“再把那個換上，咱車間里邊有水，挺滑。”不過這雙水鞋只能用“慘不忍睹”來形容了，整個鞋上都布滿了黑色的污跡，看上去非常骯臟，但是也只有這一雙水鞋可供選擇。無奈之下，記者只得將臟水鞋換上。

　　工作服和水鞋穿好之后，黃師傅又拿來了一頂帽子，讓記者帶上。不過這個帽子的情況和水鞋相似，本來是藍色的帽子現在差不多變成了灰色，帽子上還有一股難聞的氣味。

　　B 4日產的醬貨，貼上5日產

　　“大老粗”烤腸加工包裝都很完整，然而生產日期一欄中卻空著；熏雞、熏魚、烤腸等其他產品大多也是沒有貼生產日期……

　　在臥底中，記者發現，大多數的醬貨產品，雖然有的標明了生產廠家之類，但生產日期確實空著。拿烤腸來說，整個包裝上就把生產日期落下了。對于這一重要信息的流失，記者曾也咨詢了一位女員工，她的答復是這些不用管。

　　然而這不是個例。一晚上下來，所有“大老粗”烤腸都是沒有生產日期的。其他醬貨方面，比方說熏魚、雞肉串、雞心、雞肝等也是沒有生產日期，這在老員工看來沒什么稀奇。

　　在給烤腸、蒜腸貼標簽的時候，記者注意到標簽上只有青島巴子食品有限公司的標志，并沒有注明生產日期。工作人員楊姐告訴記者，“這些香腸都不用貼生產日期，咱都是今天和昨天生產的，沒啥問題。”楊姐頓了頓說，“烤腸、蒜腸標簽小，‘大老粗’火腿上倒是標有生產日期。”記者拿起了一個已經包裝好的“ 大老粗”火腿看了看，外包裝上確實有生產日期一欄，但是生產日期后方還是空的，沒有注明具體日期。

　　對于“大老粗”火腿、烤腸這種食品，巴子食品還會進行一下包裝，貼上標簽，但是諸如豬頭肉、鴨胸、雞爪等大多數醬貨，工人在配貨的時候就直接打包，裝進塑料袋里。

　　所有醬貨的包裝非常簡單。車間內有大量的一次性塑料袋，大小都有。稱重后，包上塑料袋扔到筐子里就完事了。筐子里如果有剩水需要把水都空出來，不然會浸泡到醬貨。隨后，記者在裝車時又問及了工人老嚴關于醬貨回收的問題，“每天發這么多貨出去，賣不完肯定再發回廠里。”老嚴說地很肯定，“但是發回廠里之后怎么處理我就不知道了。”

　　而對于要求高的超市，記者發現，貼的標簽中，除了QS標志等基本信息外，有專門的生產日期，不過貼的是“12月5日”，然而事實情況是這些醬貨是12月4日生產的，醬貨“早產”了。

　　C 湯料舍不得扔，收回去干啥用？

　　分裝熏魚的過程最艱難。由于鲅魚魚刺堅硬，很容易劃破手，工人老丁讓記者稱裝鲅魚，而他給記者拿袋子打下手。一大盆熏魚有30斤左右。客戶對熏魚的需求從1公斤到10公斤之間，需按要求給他們分裝。老丁遞給記者一雙皮手套說，小心點，別被扎到。

　　第一盆鲅魚分裝完了，老丁提醒記者，剩余的湯料先控一下，把里面的鲅魚撿出來晾晾，湯留下。記者沒敢多問，繼續分裝鲅魚。等幾盆鲅魚全部弄完以后，老丁讓記者把盆子倒放在一邊控一下里面的湯料。

　　等到凌晨3點的時候，整個包裝工作結束了，盆子里攢了很多熏魚的湯料。等最后清掃車間的時候，湯料被員工拿到了另一個車間里。趁員工不注意，記者溜進另一個車間，也發現了類似的湯料。已經加工完的熏魚，里面的湯料能做什么用？集中回收到一塊有何用途呢？

　　D 偷拍被發現，班長起疑心

　　作為包裝車間的員工，想進入其他車間是非常難的。員工之間都是很熟悉的，彼此沒有交叉。車間之間都很獨立。

　　12月4日晚上接近12點的時候，工廠贈送的晚飯要開吃了。雖然大家還在忙活中，班長招呼說趕緊停下手上的活，吃飯要緊。餐廳并不大，大約有10名員工在忙著吃飯。飯菜很簡單，泡面、雞蛋、白菜等。為了探究其他車間的情況，記者匆匆吃了點泡面，以打熱水為由，提前離開了餐廳。而班長和其他員工還在吃飯、看電視。

　　來到廠房后，記者先是到了包裝車間斜對面的車間。這個車間是高檔包裝用的，普通醬貨加上高檔袋子。在這個車間內，同樣有回收的熏魚湯料。記者拿出隨手攜帶的手機進行拍攝，說時遲那時快，班長出現在了走廊里。看到記者跑到了另一個車間里，班長跟了上來，“ 你在這里干什么？”

　　記者趕緊跑出了車間，借口說找不到打熱水的地方了。緊接著，記者到了廠房外，不一會，班長跟了出來。“里面都有攝像頭，你們想干什么？”

　　幸好，其他員工也吃完飯了，“你知道熱水在哪個地方，帶我過去吧？”其他車間的一位員工帶記者去打熱水。回來以后，班長仍然很警惕，在接下來的干活中，他的眼神時刻落在記者身上。

這些地方挺不錯

　　配貨按訂單，重量只多不少

　　在配貨過程中，工人于姐專門叮囑記者，每家門店、超市的貨必須過秤，“這些貨的重量可以稍微多點，但是千萬別少了，等會還會有人再稱重檢查。”于姐說，“重量就完全按著單子上寫的來，比如要3公斤的烤腸，寧可多給他放一些，秤上顯示的數字必須超過3才行。”而在記者工作期間，工人配貨也確實是秉承著這種“只多不少”的原則，如果還差幾十克到規定的重量，也要把配好的貨調整一下，或者再添上點貨，保證貨物重量超過規定。

　　不過，超重也是有標準的，不能超太多。“比如要配一公斤的貨，你裝到1.3公斤就行了，也別多太多，要不然咱們就虧本了。”于姐說，“像豬頭肉這種塊頭比較大，可以超多點，不過也別超過0.5公斤。”

　　記者還了解到，有些超市和商場還要求貨物必須“對秤”，也就是說，貨物的重量必須跟單子上的完全一樣，誤差非常小才行。記者第二天干活時，黃師傅囑咐工人小羅專門配“對秤”的這些貨單。記者注意到，這些供貨單是來自于青島沃爾瑪超市、家樂福超市新興店和家樂福超市名達店的，“這些超市對重量要求很嚴格，單子上寫多少就得是多少。”小羅指著一張單子告訴記者，“你看這個要2公斤豬蹄，你配貨的時候肯定不能低于2公斤，但也不能超過2.05公斤。誤差一般在0.05公斤以內。”記者還專門試了幾次，每次不是太多就是不足重，想配到如此精確確實比較難。“你才剛開始干，不用急，慢慢干熟了就很好掌握了。”小羅說。

　　晚上12點給員工加一頓餐

　　記者從晚上8時開始上班，幾乎一直在站著，干了三個多小時之后已經是饑腸轆轆。晚上11時50分，黃師傅過來招呼記者，讓跟工人一起去食堂吃點飯。“咱們晚上管頓飯，你們吃點東西墊墊，要不然等會干活就餓了，也能歇歇腳。”

　　記者跟著黃師傅走出車間，來到了辦公樓后方的一間小屋里，這就是巴子食品有限公司的員工食堂。工人已經把飯做好了，他們蒸了幾個饅頭，還炒了一小盆菠菜。除此之外，每個人還發了一個煮雞蛋。

　　幾位工人也很熱情，招呼著要給記者煮碗方便面吃。“咱們這兒晚上也沒太多吃的，餓了的話你就煮點方便面，吃個雞蛋，吃點熱乎的，身上也能暖和點。”一位大姐說。不少工人從食堂里拿出飯盒，泡了袋方便面，就著饅頭吃起來。食堂里還放著一臺電視，工人吃飯時還可以看看電視劇，坐著歇會。

　　休息了半個小時，凌晨0時30分 ，記者和工人一起又回到了車間，開始下半夜的工作。

　　員工們也不容易

　　煤場老板來干兼職

　　巴子食品有限公司配貨所需的食品箱都放在一個專門的庫房，記者剛干活不久，黃師傅就叫來了一個高高大大的工人，讓他帶著記者去庫房里面用叉車拉點箱子過來。

　　這位工人名叫老嚴，身高1米8左右，很壯實。他今年28歲，來巴子食品有限公司上班才剛剛一個星期。而記者在跟老嚴的聊天中得知，這份夜班工作對于他來說還只是個兼職而已，白天他還有其他工作要干。

　　“我在膠州自己開了個煤場，平時拉煤送貨。”老嚴笑著說，“像咱們配貨這個活從晚上上到第二天凌晨，晚點到夜里三四點，早點一兩點也就干完活了，回去睡一覺，第二天早晨還不耽誤到煤場里邊上班，多好啊。”

　　“但是你這樣兩班倒，不是很累嗎？”記者問道。“多掙一分是一分。”老嚴說。他的媳婦現在已經懷孕7個月了，正在家里休息待產，他出來兼職干個活也能給孩子賺點奶粉錢。“我媳婦在膠州市里當會計，一個月也能拿個2300多塊錢的工資。”老嚴說到自己的家人，嘴角也是露出了微笑。“她也是因為肚子大了，這個周才回家休息。”老嚴頓了頓說，“她老跟我說，多賺一分是一分，我就覺得晚上我再出來干份活，讓她安心在家里養胎。”

　　白天修手機晚上來裝車

　　盡管上個月已經賺了三萬多塊錢，但老嚴還是挺不滿足。他告訴記者，之所以選擇這份工作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——減肥。老嚴說自己現在210斤，1米8的個子，“我這個體重不行，必須得減減了，你看咱們廠里還得配貨、裝車啥的，特別是裝車，每個箱子都有幾十斤重，一個一個往車上搬，干一天下來，真能減點肥。”老嚴笑得很開心。“你看要是去健身房鍛煉，咱們還得給人家掏錢，現在在這邊干活減肥，廠子里邊給我們發錢，再說媳婦也能安心在家待著了。”說完，老嚴又接著干活了。

　　而記者了解到，這兒的夜班工人干兼職的著實不少。老丁也是其中一個，他雖然只來巴子食品工作了半年左右，但是已經算是廠里的老員工了。老丁告訴記者，他們家里還開了個手機通訊店，平時主要經營些充話費、修手機的業務，好的時候一個月能賺個五六千塊錢，生意差點每月也有三四千塊錢入賬。

　　記者手記

　　操作雖嚴格，細節需注意

　　記者雖然沒有干過白班，但聽其他員工的講解，白天的加工操作是非常嚴格的，領導還會到車間視察。員工進出車間需要有消毒池，全身消毒。

　　然而在晚上，上夜班的員工顯然隨意很多。其中一名女員工還給自己留出來了一點醬貨，好像是雞肝之類。實際上包裝環節是非常重要的，加工后的成品赤裸裸地擺在車間里，而車間地上流著臟水。環境差一些也就罷了，員工們也很不自覺，雖然班長一再要求戴手套分裝醬貨，但執行下來就有松有緊了。老丁雖然工作才半年，就開始不戴手套，不小心把烤腸丟在了地上，撿起來就放在筐里，當作沒發生一樣。

　　這些醬貨流通到大超市后，從外觀上確實看不出任何瑕疵。消費者可能想不到，從大超市買的烤腸在生產加工包裝過程中遭遇了何等的環境。